1
2006年的夏天,齐达内愤怒地一头撞向缠在身边的马特拉齐,随后这位34岁的世界足球先生只能把遗憾的背影留给了大力神杯和欢呼雀跃的意大利人。
法国队长出身在马赛,不过身上流淌的是阿尔及利亚的血统。谁能想到,十年后法国年轻的总统会为从阿尔及利亚涌来的难民而发愁。
同样在这个夏天,“灵魂附体”的黄健翔在半夜里发出了“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的呐喊,而命运的安排是如此的巧合:多少年后当他向某个山西人讨薪时,发现自己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这一年的夏天,刚刚毕业的我躺在杭州城西一个叫做翠苑新村的老小区里,每天坐着11路公交车去到武林广场体育场路的一家报社上班,在这家号称要做浙江最好的财经新闻的媒体里,我写的第一篇报道是《昨天黄金一克跌了6元,原来和万里之外伊朗接受六国方案有关》。
事实上,在此之前,我几乎从来没有关注过商业财经类的新闻,大学四年的新闻专业训练也没有教会我如何写一篇真正的财经新闻,因为当时我是如此地迷恋诗歌和足球,成为一名足球记者是我最远大的抱负。
喧哗的命运之河从来不会和我们商量人生的走向。可是在我成为一名合格的财经记者之前,我不得不丢掉幻想,从填饱肚子开始。
幸运的是,这是在杭州,G20之前的杭州,马云还没成为首富的杭州,尼克松嘴里“美丽的西湖、破烂的城市”的杭州,被宁波、温州压制的杭州——没有现在的光环,但它是生动的,普通但不乏味。
如果把2006年作为一个起点,你会发现大多数的中国二线城市都散发着某种亲切的气息,成都人从不把房价作为讨论的话题,南京人还沉浸在全运会的兴奋中,武汉的黄鹤楼还能看得到火车开过……历史不会告诉我们,两年后一场席卷全球的风暴即将来临,而它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2
在杭州的那段不长不短的纸媒工作经历中,我成为了一名随时可以出发的“战士”。
宁波、温州、台州、绍兴,义乌……,有从这些地方我发回的报道关键词可归纳为“危机”、“跑路”、“倒闭”、“转型”、“政策”、“提档”、“腾笼换鸟”——这几乎是一部浙江商人在2008年那场金融危机中的缩影。
而事实上,这些故事在2018年拿出来你会发现它们依然有生命力,这并不是因为我的报道有多少精彩,而是历史似乎在重复。
这当然是一个武断的结论。
我们这个国家在过去的十年间发生了波澜壮阔的变化——我曾经在杭州居住的那个小区,房价已经达到了瞠目结舌的每平米5万元以上,那是一套建造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民居,主人不断地把它出租给那些首次来到杭州落脚的年轻人。
我率先厌倦了传统日报体系下浅薄而无趣的写作方式和选题任务,我在浙江那些大小老板们的车间里、办公室里、宴会厅里、会所里、法庭里、监狱里游走,幼稚地试图在其中找到有关他们财富积累以及丢失的真相。
他们中有中国首富,有汽车疯子,有正襟危坐的官员,有互联网新贵,有小镇大亨,有皮鞋大王,也有狡猾的骗子……他们享受着媒体的追捧,灯红酒绿的交际,高明或肮脏的交易等等等等,在过去的十二年里,他们像英雄般被崇拜,也像过街老鼠一样被唾弃。
这是一个没有真相的年代,人人都被裹挟进商业的纷争中去,我们从来没有像现在那样,能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经济生活对个人的那种影响。
比如金价跌了,比如某个金融平台倒闭了,比如滴滴司机杀人了,比如美国总统生气了。
3
有一通电话我至今还能回忆出当时对方的绝望。
那是在金融危机之后的几年时间里,一家当时在行业里还如日中天的明星企业,隐约传出资金链断裂的消息,我用两个版的报道坐实了老板的确已经陷入了捉襟见肘的局面。
在报道中,我还借用几个大学教授的观点毫不客气地嘲笑了老板在经营上的愚蠢。
报道的影响力之大是在我一早接到这个电话后才真正感受到的。老板娘——后来才得知老板已经被高利贷控制了——愤怒地在电话里指责我的文章对他们企业的伤害:银行逼着还贷、客户取消订单、供应商要求回款……一家年产值10多亿的企业后来再也没有缓过气。
但我在当时并不理解,依然固执地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对方咎由自取,我甚至还沾沾自喜自己是如何巧妙地拿到了企业的用电数据,如何通过蛛丝马迹的信息推断出其产品已经滞销,如何通过工人的只字片语就提取到了关键信息。
可是,现在想想,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一个自诩为财经商业领域里的深度报道者,无非是制造了一家企业在金融危机时期的破败八卦而已——也许再给这家企业一点时间,他们或许还能东山再起。
一个媒体人借助强势公共传播平台,凭着一知半解对商业的理解,就真的可以看透情况瞬息万变、交易错综复杂的企业经营吗?
曾经马后炮式的指手画脚让我感到汗颜。从那以后,我的挫败感如影相随,而对于那些失败者,我也更多了一些理解和尊重。
商业世界里,一将功成万骨枯。
4
在如此不厌其烦地叙述了一个非爆款写作者的媒体经验,无非是想在一堆和“财经”、“商业”、“商人”有关的公众号中,引申一些点滴不同。
我的观察领域从浙江,延展到了富庶而充满压力的长三角,行业也从传统的实体经济扩充到了互联网行业——不得不说的是,过去的十二年里,这些鼠标键盘组成的公司已经影响了中国一代人的生活方式,其中也包括发展趋势。
人在时代中有时候是卑微的,即使是大人物也一样,有时候又是骄傲的,处处显示着生机。这种感受和我十年前去到汶川睡在沉默的岩石旁和五年前在北京最贵的写字楼里,和首富挤在一部电梯里是一样的。
我们无法报道真相,我们提供的是真实——就像齐达内的愤怒一击。
没有一个人是能独立于我们的时代之下的,我们既是改变者,也是被改变者,我们既是观察者,也是被观察者。
北岛在一首诗中写道:
我们终将迷失在大雾中
互相呼唤
在不同的地点
成为无用的路标
嗯,有时候我想,这样也挺好。
编辑:未知
知名艺人吴飞儿应邀参加新加坡艺术节,成为SO ARTS艺术节形象大
最近,SO ARTS国际艺术节在新加坡隆重举行,中国区代表吴飞儿应邀参加,并成为SO ARTS艺术节形象大使。 吴飞儿参加翰墨传情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