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硅谷最早一批华人工程师。我对中国情况比较熟悉,而且对中国经济也非常乐观。在甲骨文工作期间,我就把国外技术引进中国,互联网就是一个极致的技术,确实可以非常大地提升各行业的效率。我还帮助很多中国企业去做它们的互联网化,自己有很多心得,后来写了本书《网络社会的崛起》。
我就对移动互联网做了一个预测:将来的人可能只需要带着一个东西就够了,比如一个容纳了各种各样的功能的小平板。这是一个能改变经济、社会的运行规律的东西。
归国创业,专注做一个行业
我觉得,将来网络会极大地改变经济运行和社会运行,再加上自己的知识、条件,还有平时也喜欢旅游,而且国内互联网的火的确烧得挺旺,我回国之后便创立了携程。
专注做一个行业,是我们多位创始人一致认可的理念。即使我们在产业上下游也会做一些布局和投资,但整体上来说,我们始终专注在旅游行业。一开始专注做酒店、机票,后来做度假产品、跟团游等,都是围绕着旅游这个大命题来做,这样不断加深就最容易出效果,短期就能够把利润做上去。我们一直是坚持专注化的战略,也确实尝到了甜头。
在这个基本理念之下,我们内部实现网络化,以提升效率和利润。比如,在其他电信、银行都还没做呼叫中心的时候,我们就建立了一个几千人规模的大型呼叫中心。
携程是一个混合体,它既是一个互联网公司,有大量的数据;也有很多服务环节,需要每个员工和客户在电话里完成各个流程,所以很可能会犯错误。我们始终在收集每个员工已经犯的、可能犯的错误,分析数据,找到原因,通过流程改进,力争把错误率降到最低水平。
但后来,随着流程越来越复杂,情况也越来越多,我们再要去优化流程、减少缺陷,就变得困难。于是,我们引入了名为“六西格玛”的管理手段。
这是一种改善企业质量流程管理的技术,以“零缺陷”的完美商业追求,带动质量成本的大幅度降低,最终实现财务成效的提升与企业竞争力的突破。尽管相较于制造业,服务行业很难达到百万分之一的差错率,但即便是从百分之几降低到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也是非常大的优势。
当时,全国服务行业中用六西格玛的其实并不多见。
重回携程,转变公司战略
2006、2007年的时候,我对包括心理学、社会学、经济学在内的社会科学类的课程非常感兴趣,经过全面摸索和尝试,我决定辞去携程CEO,到斯坦福去攻读经济学。
攻读经济学,也给我带来了管理思路上的改变。
一方面,这加强了我通过数据分析和科学管理来提高管理效率的思路意识。另一方面,经济学不单有数据分析,还有通过模型和假设去推导、预测结果的理论分析。这可以帮助我们对整个行业进行分析,甚至形成稳定的公司战略。
在经济学里,有一种经常使用的战略:一报还一报。比如,我们不会主动发起价格战,但对于挑战者,对于打价格战的对手,我们会快速反击,坚决跟进或者给予回击。
另外,经济学有一套统计方法,现在叫大数据,即用统计方法找出因果关系和规律。这对我思考公司如何从数据出发,总结出一些规律,用数据提高效率,是非常有帮助的。
到了2013年,由于比较保守,没有积极寻找各种手段提升自己,携程因此面临很多挑战,比如份额下降、利润下降等——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公司希望加强团队建设,希望原来的创始人回来,提升在团队中的威信、执行力、号召力。所以我必须回携程,去改变一些东西。
当时公司战略上有一个重要的转变:从PC为主转换到无线为主。
关于无线,团队做了预测,但我每次都是最乐观的。我觉得携程应该把50%~60%的业务都放在无线上,而当时仅有10%~20%。就这样,无线逐渐从我个人的关注点,变成了公司一起关注的业务,慢慢发展成了公司的一个重要战略。
牵一发而动全身,战略的变化导致了公司从流程、组织、开发模式、用户界面等方方面面都需要发生根本性改变。
首先是资源投入的问题,我们几乎跳过了PC互联网,直接进入无线为主导的时代,不得不全力以赴地去做。比如开发一个APP产品,需要半年或者一年,如果当时没有全力以赴,就要错过这个难得的窗口期了。
我们设置了很多部门,去做不同的APP,然后再进行整合,覆盖不同的功能。主推一个APP、形成多产品线、技术向无线倾斜、坚定平台化策略——这都是当时在一两年间做出的改变。
其次是组织结构上的变化,很多人受到了影响。我们沿用了管理团队的老员工,但是调整了组织结构、调整了他们的职责。我们做了很多措施,让员工对公司有信心,认可公司的调整,并且重新发挥出他们的力量。
此后一年多的时间,我们坚持对调整进行投入,咬着牙亏损。正是有了这份坚持,后来我们的业绩一下子就恢复了。现在回想起来,这段时期过得十分精彩。
当我们自身能力变强之后,资本运作比如收购或投资其他公司也成为可能。无论是同程还是艺龙,我们都整合了供应链,提升了规模效应,协同了各方面业务,最终收购双方都获得了更高的盈利能力与成长能力。
移动互联网到了下半场,越来越多的互联网巨头正在进入旅游服务业。面对竞争对手,携程能否继续往前走,能否保持优势,就要看谁的能力强、谁的网络广、谁的规模大。挑战肯定是有的,但有对手才有意思。
【《改变世界——中国杰出企业家管理思想访谈录》是第一财经联合复旦管理学奖励基金会、复旦大学东方管理研究院等合作开展的项目。《第一财经日报》和一财网端配合刊发访谈企业家的精彩观点。本期访谈嘉宾为携程集团创始人、董事长梁建章,本文根据访谈录音整理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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