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营”我当时想了五条:第一,混合所有制,要进行股份制改造,要吸引社会资本;第二,规范的公司制;第三,推行职业经理人制度,否则没人好好干活;第四,建立很好的内部机制,这方面要学民营企业;第五,按市场规则公平竞争,也就是我们今天讲的市场竞争中性原则,这是我在17年前想的,中国建材是一家央企,愿意在市场中和民营企业、外资平等的竞争,不要等靠要,不要吃国家的偏饭,要靠自己的本领,不然赢了大家说是靠国家,输了大家说活该,国家企业他还输了,总之怎么也不好。现在“竞争中性原则”这个词很热,国企要竞争中性,其实我17年之前就按照这个思路去做的。《财富》杂志听到了这件事情还采访了我,我系统给他们讲了什么叫央企市营,为什么央企要市场化经营。
2013年我在成都的财富大会上有场对话,主持人史蒂芬·罗奇先生现在是耶鲁大学的资深教授,过去是摩根斯坦利的首席经济学家,那场对话叫“国企和私企”,这在当时是很敏感的话题。还好罗奇是一个思想家,他上来就问我,“宋先生,我想问问您,你们中国的国企现在做得不错,还很有活力,是不是得益于20年前那场上市改造?”?我说,“罗奇先生,您的问题就是答案,我们20年前被逼无奈,当时就是为了找钱去上市,但是没想到上完市以后深深改变了我们内部的体制,我们从过去国有企业变成一个上市公司,变成一个公众公司,变成了一个有社会股东、有股民的公司。”
上完市以后我说了一段话,说起来是1997年北新建材上市的时候,当时媒体广泛地登,宋志平讲“上市妙不可言,但上市苦不堪言”。
妙不可言是什么呢?突然拿了一张支票,这么多钱从来没见过,我用小数点去数,数完以后我说给我复印一张,我要留存下来,我没见过这么多钱;我又说了一句话,“希望十年以后我再发一次股,后面能多一个零。”有些话又被我言中,过了十年,中国建材在香港上市的时候就在后面多了一个零。为什么我讲“苦不堪言”?因为上完市后,股民进来机制就要改,不能像传统国企那样,这个机制改也不容易,传统的国企要变成一个满足于股民要求的国企,要进行脱胎换骨的改变。不知道你们是否认真理解过什么叫脱胎换骨,如果手上有一个小伤口,我们都受不了,还要脱胎,还要换骨,确实很难受的,所以我讲苦不堪言。恰恰是苦不堪言,经过了这样的历练,企业实现了凤凰涅槃式的新生,企业市场化了、上市了,被混合所有制了,这个经历对国企来讲非常重要。
说到怎么做中国建材,我就想起在北新是怎么从那么困难中活过来的,第一件事就要去上市,我说中国建材要上市,我的同事都觉得,“宋总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今天怎么想起上市?”我有天上午在办公室读了一张报《21世纪经济报道》,当时是比较前卫的报纸,我订了一份每天看,那时候没有太多生意,资产被法院冻结了,百无聊赖就看这个报。突然一翻发现里面有一条消息很好,讲到可以把国内的A股和一些赚钱的资本打包到香港上市,我一看这真是好机会,我就想要上市。我通知下午要开会,要开领导班子会,我说时间怎么还不到,上午一个人在屋里踱步,想到终于有了一个好主意。下午我给大家开会,发现所有的同事都很奇怪地看着我,我说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看我,因为你们没有人相信我们能在香港上市,但是我特别相信我们就能在香港上市。为什么?现在中国概念在全世界热得很,1997年我去过达沃斯,达沃斯当时有表决器,说未来十年经济热点是哪儿,我们就表决,90%以上就是看中国,我印象极其深刻,也就是全世界资本都看好中国,这是2004年我要上市时的背景。
上市就要去找投行,一说上市,投行都很踊跃,来了以后很高兴,但看过公司财务报表都走了,他们说,“宋总要上市,好像上不了”,好不容易找到摩根士丹利,摩根做到半途也不来了。那个时候我们有一个上市班子,我每个月就要给他们讲一次话,就像今天和大家这么讲话一样,我说,“我们肯定能上市,香港那些上市公司我了解,我们上完市在那里面不是最差的,最起码是中等甚至偏上,我们缺的只是那张门票而已,我们的任务是拿到这张门票。”果真像我想的那样,我们到香港上市受到热烈欢迎,因为大家觉得中国经济正在快速发展,中国建材的概念不得了,中国建材宋志平讲一个故事,说要变成世界水泥大王、要重组中国的水泥,所以大家就都举了赞成票,公司股价从发行价2.75港元,最高价格涨到39港元,大家都支持,拿到钱之后就去收购。
有一次我在新加坡碰到一个投行负责人,他说,“宋总,您挺有意思,先给我们讲故事,然后您公司的股票就升了,升完以后就发股票,回到北京就去完成您的故事。”我说,“您讲得很对,我就是这样的,这有错误吗?”我回到香港和另一家投行负责人讲,我这一次到新加坡有一个人问到我这样的事情,香港这位投行负责人和我说,“宋总,您讲得很对,就是这么做,资本市场就是这样,大家买的是好的概念。”但是,我拿的那点钱和收水泥比毕竟还是杯水车薪,只是“药引子”,怎么做呢?我要收购那么多的水泥厂,没有那么多钱,就想还是混合,让收的这些民营企业留一点股份给他们。
我当时正读一本书,是奈斯比特的《定见》,《定见》里有一个观点,要变革必须端出“牛肉”来,也就是说你要变革,好处是什么?我想我要收购这么多民企,我有什么好处给他们呢?我必须先想清楚了再去讲。我想清楚了“牛肉”是什么,我有“三盘牛肉”:
第一,公平定价。虽然我是国企,你是民企,我不但不欺负你,还要给你点溢价。我有一个“老母鸡”理论,如果这个鸡下蛋,我会多给两个月的鸡蛋钱,后面下的蛋就归我,这就是我的简单理论。如果是公鸡、肉鸡,那就得斤斤计较,但如果我收的是老母鸡,就用不着非要这样,所以公平定价,让大家觉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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